001

“是。”

郜叶霏顿了顿, 又补充道“切记不要让他发现。”

“是。”

郜叶霏微眯着眼，看着手中的图像，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他抑制不住的开始期待，期待他站到甘苑面前时, 甘苑脸上精彩的表情。

郜叶霏收起图像, 并未离开, 而是进了技术部门, 找里面的人要了监控录像。

半小时后, 重新回到家, 郜叶霏在沙发上坐下, 点开拷贝过来的视频。

视频中, 超市里人来人往, 郜叶霏从那些人中一眼就认出甘苑, 他在背对摄像头走动。

甘苑从这头走到那头，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比起买东西更像是去看稀奇。

特别是走到补给处时，视频中的甘苑走走停停, 看到武器后，还低着头琢磨半天，似乎在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买不买得起。

研究半天，发现自己凑不齐一套后，他整个人都颓了。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伤心了没一会，他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心起来, 屁股后面无形的大尾巴都晃了起来。

他继续晃悠，没多久，就遇上沈南和。

视频中那人明显认识沈南和, 见到沈南和后明显往旁边躲了躲，发现沈南和不认识他，他才又大胆起来。

那之后，他快速离开超市，逐渐消失在超市门口的监控中。

下一个视频中，他又回来。

重新进了超市，他目标明确的向着手机零件柜台而去，他在柜台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在用两台手机传送视频。

没多久后，他就拿到新买到的储存卡出了门。

出门，他在超市门口蹲下，脑袋时不时朝四周张望一眼，直到沈南和出来。

那之后，他一直尾随在沈南和身后十多米之外的距离，他有意躲避监控，监控录像断断续续，直到一处监控断层的空档，他才消失不见。

监控是从沿路下来各个店家获取的，画质并不清晰，有些地方甚至只拍到半个人影，也无声音。

但即使如此，郜叶霏也饶有兴致一点不漏的仔细看了下来，看完，郜叶霏甚至有些上瘾，又从头看了一遍。

监控中现实中的甘苑，和郜叶霏认识中的甘苑差别并不大，除了看着更真实，完全就是一个人。

这让郜叶霏都不禁有些好奇，好奇现实中的甘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在做着什么

对甘苑，他所知甚少，他仅知道的就是甘苑也出入异界，有可能是个学生，此外再无更多。

越是无所知，越是神秘，他就越是好奇。

思索着这些，郜叶霏按耐不住，他联系沈南和询问搜查情况。

电话那头，沈南和却无甚进展。

从灼虹出来的沈南和，几乎来不及休息立刻就把这事吩咐下去，接到郜叶霏询问的电话时，他才安排完人手。

“人手已经安排下去，但还需要些时间。军区附近的城市虽然不算大，但也并不小，暗中排查有一定难度。”沈南和道。

“他应该就在军区总部附近。”

“总部附近”

“昨夜灼虹鸣警能听见的范围内。”郜叶霏指腹摩挲在下巴上。

沈南和来了精神，军区总部鸣警的声音很大，但那都是针对军区驻地内部，外围能听见的范围并不广，搜寻的范围瞬间就缩小数倍。

“属下立刻增派人手排查附近的旅馆酒店。”

郜叶霏挂断电话。

灼虹中。

甘苑起床，跟着魔鬼王他们去了食堂，吃了饭后，又回石屋睡了一觉。

直到下午时，他才醒来。

重新醒来时，甘苑洗漱完一出门，就遇见正在公共休息室坐着的魔鬼王和白阅三人。

魔鬼王和沈一柳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气色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你们怎么不多休息一会”甘苑走过去。

“睡不着。”沈一柳道。

魔鬼王打量甘苑，眼神危险。

甘苑立刻想起昨天胖宝把魔鬼王从围墙上吹飞下去的事，他咧着嘴嘿嘿傻笑，想要蒙混过关。

“我去围墙那边看看。”甘苑说着就准备跑路。

“站住。”魔鬼王出声。

甘苑身体僵住，哭丧着脸回头。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没站稳才被吹下去。”甘苑道。

魔鬼王愣了愣，像是被甘苑提醒，想起什么似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额上青筋都开始浮现。

“你不说，我都忘了。”魔鬼王伸手，抓住甘苑的后领，防止甘苑跑路。

甘苑发懵，魔鬼王不是要找他算胖宝的账

“你不是说要去围墙上看看，走吧。”魔鬼王拽着甘苑，不等他反对，就拉着他向门外走去。

几分钟后，两人上了围墙。

白天的石城是安全的，围墙上除了少数几个哨点放哨的人，几乎空空荡荡。

昨夜被撞塌毁的那片围墙，已经被重新修建好，若是不看那外面被胖宝炸出来的坑洞，就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

甘苑看看那坑洞，又回头看石城里面。

之前那一条一到夜里就消失不见的街道，已经又出现，挺热闹，隔着很远都听见叫卖的声音。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魔鬼王声音传来。

甘苑有些没明白魔鬼王的意思，“什么”

“昨天晚上，我们在围墙上遇见了军区的元帅郜叶霏，他说他在找人，找一个灵兽是仓鼠的人。”魔鬼王道。

甘苑哑然，没想到魔鬼王是在说这个。

甘苑不语，魔鬼王继续道“之前在双庆时，你知道很多外人不该知道的东西，例如食蚁兽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本来并不想说什么，但食蚁兽的事就算了，郜叶霏又是怎么回事”

甘苑不敢和魔鬼王对视，他选择低头。

“我并不想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想问一句，他找你做什么”魔鬼王问。

甘苑抬头看了魔鬼王一眼，想想又低下，他总不能告诉魔鬼王他捋了郜叶霏这大老虎的胡子，所以郜叶霏想弄死他。

他的沉默，似乎让魔鬼王误会。

魔鬼王皱起眉头，“他好像已经知道你就在这附近。”

甘苑猛地抬头，“怎么会”

“如果不想死，没事就别到处闲逛，看着就碍眼。”魔鬼王留下这话，转身向着围墙下而去。

甘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所以魔鬼王跟他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他，让他小心

甘苑心情变得复杂。

甘苑追了上去，“师公的事，我听说了。”

魔鬼王步伐顿了顿，“没事少去招惹他，他现在身体不好，经常头疼。”

甘苑点点头，“好。”

重新回到石屋，甘苑乖乖听话呆在石屋不乱跑，白阅因为身体的原因，也呆在石屋里。

下午时，白阅又回房睡了一觉，他睡醒时，已经又是天边一片火红的火烧云时。

见白阅睡醒，甘苑抱着胖宝过去，讨教之前的事。

之前白阅教他的那些东西，他事后又复习了一下，虽然因为经验缺乏，所以进展的并不是很顺利，但比起之前也算是有了很大进步。

“我以前都不知道灵兽原来还能这样用。”甘苑道。

事后想想，郜叶霏教他的冥想方法，和白阅教他的灵兽沟通法，两者算起来是相辅相成的。

没有冥想方法的辅助，他无法完成和胖宝的沟通。

某种程度来说，郜叶霏教他的那些，本来就像是在一步步引导他去做到白阅说的。

公共长椅上，白阅浅笑，他摸摸甘苑的脑袋，他似乎很喜欢这样，“那在先遣部队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真的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并且那做法本身也蕴含一定的危险。”

“危险”

“主人和灵兽虽然是共生的状态，但大部分时间却都是各自管各自的，相当于有了两个意识。昨夜我教你的，就是把两股意识重新融合在一起，这样做能大幅提升灵兽的能力，但同时，也把主人置身灵兽身上。”

“一旦灵兽受伤，主人也会随之受伤，相比起灵兽单独受伤，这种情况更加危险，而且这种伤几乎都是不可逆不可修复的。”

甘苑看看脸色略显惨白的白阅，白阅就是这种情况

白阅笑笑，“我的事，知道了”

甘苑有些不自在，“嗯，听说了。”

白阅并未介意，他看向远处天际的火烧云。

灼虹的天气很奇怪，时长一共三十小时，白天的时长将近二十小时，而这二十个小时里，有将近四个多小时的时间都处在傍晚时分，且大部分傍晚时都存在火烧云的天气。

这让整个灼虹名副其实，总是笼罩在红光之中。

安静片刻，白阅语气不改依旧温柔地说道“你也不用太在意，这样对我来说也许也是一件好事。以前我总是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灼虹上，现在却有时间能做些其它。”

甘苑依旧低着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候了，还得要白阅来安慰他。

似乎察觉他心中所想，白阅又摸摸甘苑的脑袋，道“那你师父的事，你也知道了”

甘苑抬头，“魔鬼王”

白阅笑了下，对“魔鬼王”这外号他显然早就知道，并且深以为然。

“他怎么了”甘苑不解。

“他有个弟弟，也是在灼虹没的。”白阅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悲伤。

甘苑坐直身体，心中满是震惊，他从没听说过魔鬼王有个弟弟，更没听说过他的弟弟死在了灼虹。

他倒是听说魔鬼王本来有个儿子，也在白南学校读书，成绩挺好，结果毕业后进第一个异界就死了，连尸首都没有带回来

这还是瘦子告诉他的，那时候他根本没信。

魔鬼王年纪要说大，确实比他们大上许多，但也不至于大到能生出他们这么大个儿子，更别提还已经毕业。

“他”甘苑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弟弟年纪比他小些，小五六岁左右，之前也是在白南读书，那时候你师父已经毕业。他弟弟成绩挺好，当时的风光不输你沈学长，毕业时，好些先遣部队的人都特意来学校招募他。”

白阅望向远处，陷入回忆。

甘苑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拒绝了所有邀请，决定跟着你师父，你师父那时候跟我在灼虹里面做事，在这边镇守灼虹。我本来是不同意他这么早就加入先遣部队的，但那时候正好是兽潮时期，灼虹缺人”

“他带着他一个既是同学又是朋友的人，一起进了灼虹，和你师父还有几个人一起组队，算是互相有个照应。”

白阅停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甘苑也没催促，他只是静静的等待。

002

好片刻后，白阅才继续，“他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正好遇上那头异兽攻破灼虹围墙。”

“那是灼虹城建立两百多年以来最危险的时刻，差点失守。当时灼虹城一片混乱，死伤无数，几乎看不见任何希望。”

“我那时是灼虹的城主，所以我下令让所有人撤出裂缝，军区那边也退出去”

“当时大部分人都顺利撤退，但因为当时灼虹城里已经一片混乱，所以也有不少人被困在远离裂缝的位置。”

“你师父他弟弟和他几个队友，就被困在远离裂缝的位置，他们试图向裂缝靠近，但却并不顺利。”

“闯进裂缝的异兽发现他们，全都向着那边而去，他们很快败下阵来，队里的人一个个死去”

“你师父的弟弟死的时候，他就在他旁边不过两米的距离，那时候他疲于应付不断涌上来的异兽，所以根本来不及救他。”

“就两米的距离，几乎是一秒之内的事，他弟弟就死在他面前，连尸首都没留下。”

“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队里的人已经只剩下你师父和他弟弟那同学，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尸首全无”

甘苑蓦地想起黑狗的那首领。

之前魔鬼王曾说过，他们曾经是一个小队，后来遇到危机，队里的人都死了。

那时候甘苑就察觉到魔鬼王在隐瞒什么，但那时候的他注意力都在郜叶霏身上，根本没多想。

现在回想，甘苑甚至都已经想不起魔鬼王当时是个什么表情，又是以什么心情，才能那么风轻云淡地说出那些话。

白阅笑笑，眼神却无比哀伤。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这在灼虹里可以说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甚至就连其它普通异界，这种事也不稀奇。”

“但当时要是我能早过去那么两分钟，或者你师父动作能再快些”白阅突然转头看向甘苑，“又或者，有人能拖上那么几秒，哪怕只是几秒，一切就都会变得不同。”

甘苑心情沉重。

似乎被白阅眼中的哀伤感染，甘苑心中也变得难受。

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他的朋友亲人例如胖子、瘦子又或者魔鬼王他们，有一天就死在他身边两米的距离内，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甘苑觉得，他绝对得疯了不可。

别说是真的，光是就这么随便想想，他一颗心就难受得像是要死掉。

感受着那窒息的难受，甘苑又觉得庆幸，庆幸他的灵兽是胖宝。虽然胖宝放弃了速度放弃了攻击力放弃了一切，但至少它能守护。

不管是多么凶残的异兽，不管是多么危险的时刻，只要有胖宝在，那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就算必死的关头，只要有胖宝在，那就还有希望，他可以把他们保护起来，然后郜叶霏肯定会“啪”的一声就冒出来救他，大狗子出现，嗷嗷叫着把所有异兽都全部杀光光。

想到郜叶霏，甘苑喉间不由发苦。

郜叶霏现在肯定还在琢磨着把他抓住之后，要用什么酷刑折磨他。

越想越是难受，甘苑转移注意力，他继续刚刚的话题，“所以我师父他后来才变成那样”

在甘苑的印象当中，魔鬼王嘴巴总是很毒，平时的训练更加几乎是以折磨他们为乐，他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病态了。

谁又能想到，那样的他，背后又藏着这些事

白阅摇头，“不，他性格一直就那样。”

正在感动中的甘苑愣了愣，瞬间感动不下去。

“他性格一直就那样。”想了想，白阅又颇为无奈的补充，“可能是祖传的，他弟也那样。”

甘苑所有感动瞬间付之一炬。

有那么瞬间，甘苑甚至都想让魔鬼王赔他的感动，亏他还心疼他了那么片刻。

不过被这样一说，甘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甘苑指指自己的头发，“他弟”

白阅摇头，“你师父是嫌在异界里洗头发麻烦，自己剃的，他弟弟没有。”

甘苑嘴角抽了抽，那倒是魔鬼王的风格。

因为这，甘苑也总算弄明白，郜叶霏那边那张“甘苑”的资料上的照片是谁。

之前甘苑还以为是魔鬼王把自己的照片了头发，现在看来，那人应该是他弟弟。

魔鬼王的弟弟和他长得挺像，特别是那一脸欠揍的表情。

“那他后面怎么会跑去教书”甘苑不解。

“那件事后，我受了重伤，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医院住着。你师父他也受了伤，跟我住在同一个医院。”

“后来他先痊愈，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召唤出灵兽，要回白南后，他就也跟着去了白南。”

白阅起身，天已经快黑。

“有的人遭受重创后，会选择远离，把伤痛藏在心底永远不敢触及。有的人永远走不出来，逐渐被那伤痛吞没，直到彻底放弃抵抗。”

“有的人，在哪里受了伤，就非要从哪里站起来，就算要把伤口挖得鲜血直流，就算头破血流，也要死磕到底。”

甘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白阅却又道“他之前组织过队伍，想进灼虹深处寻找异界之核。他进去过两次，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甚至一同进去的人就只有他活着回来，后面都没人敢再跟他进去”

“他没能救到他弟弟，也没能毁了这个杀了他弟弟的异界，但他并没放弃。他寄希望于他的学生，希望有一天能有人攻破灼虹，找到异界之核，毁了灼虹。”

白阅看向甘苑，“如果你能帮上他，就帮帮他。”

甘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这承诺太沉重，他甚至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灼虹这么大，他找不到异界之核。

灼虹异兽那么凶，他的胖宝只能防御。

他该怎么帮魔鬼王

白阅浅笑，又摸摸甘苑的脑袋，转身向着围墙之上而去。

夜色已降临，远处又有兽吼传来。

甘苑坐在长凳上，直到夜色完全将近，他才总算惊醒般起身回了石屋。

在怒吼声中，甘苑闭上眼睛。出现在郜叶霏面前时，他脑子里都还满是魔鬼王的事。

他真的不知道他能帮上什么忙。

如果他能帮得上忙，如果他能找到灼虹异界之核的所在，他绝对会帮忙，可他做不到。

看见郜叶霏，甘苑有气无力地飘过去，郜叶霏的话倒是可能帮得上忙，可那也要付出巨大代价。

注意到甘苑的出现，郜叶霏合上面前的电脑。

电脑中正在播放的，是之前他得到的监控录像，那视频不是电视电影，并无什么娱乐性，但他却看了已经不下五次。

甘苑看看郜叶霏，到一旁沙发坐下，继续发呆。

魔鬼王的事情他都还没烦完，他就又想起魔鬼王之前跟他说过的，郜叶霏可能已经发现他就在军区总部附近的事。

郜叶霏不会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吧

甘苑寒毛竖立，总算精神几分。

他坐在沙发上，狐疑地打量着对面的郜叶霏。

不像，郜叶霏应该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就在灼虹里面，如果郜叶霏已经知道，他肯定已经带着人马杀过来。

确认这点，甘苑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心，郜叶霏现在还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会知道。

“怎么了”郜叶霏主动问。

甘苑摇摇头，继续苦恼。

他这次过来这边是为了看许顾，是请假从学校出来的，在这边呆不了太久，他明天就得启程回去。

“出什么事了”郜叶霏又问。

甘苑看过去，郜叶霏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甘苑戒备。

郜叶霏挑眉，“那你是鸡了”

甘苑一噎，改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次，郜叶霏不再说什么。

甘苑眼神越发狐疑，郜叶霏心情怎么这么好

甘苑飘了过去，绕着郜叶霏转了一圈，郜叶霏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捡到钱了”甘苑问。

“没有。”

“天上掉馅饼了”甘苑又问。

“没有。”